掐指算来,父亲卧床不起已有七八个年头,这期间,主要是由母亲照顾。父亲今年虚岁七十八,母亲则七十有七,都已是老迈之年。
前不久我在家呆了一个多月,除了早饭外,剩下的事情都是我来照顾父亲,这样,母亲得以稍稍轻松一些。
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,一有暇余,便操起了女红。做那些事情时,母亲极认真,戴副老花镜,飞针走线,蛮像一个研究古人类化石的学者拨弄手中的珍惜标本一样心醉神迷。一会儿,手里的活计便渐渐有了些样子。
“这些都叫什么呢?”我问。
“叫猫眼眼。”母亲说。
我知道这些以刺绣为主的装饰物的用途,但不知道其名称。这些东西都是小孩满月或周岁时点缀在孩子衣物上的,主要是图个喜气,好看。本来是由小孩的姥姥来做,可现在村子里的姥姥都四十多岁的样子,基本上都没有苦练过此项手艺,即便有的会一点,可又嫌熬神费时,便干脆求人做了。
母亲的手艺活儿可能比一般的更加精致,秀气一些,于是就有本村以及周边的不少人前来定做,如果不预定的话,根本轮不着。
“一幅这东西得多少钱?”我问母亲。
“八块钱。”母亲说。
“一般得几天能完成了呢?”
“两三天吧。”
“哎呀,那以后咱不用做了,三天的话,平均每天才挣人家两块多钱,明摆着太辛苦嘛。”
“你算得倒好,没成本啦?彩色的丝线可贵着呢,甭说两块多,有两块就不错了。”
实际上母亲都是在照顾父亲的一点点里间隙做的,如果专门做的话,大概一天内是能够完成的。
除了“猫眼眼”以外,母亲还做小孩的老虎鞋,猪鞋等等,那些活儿工艺更加复杂耗时,当然,价格也更高一些,一对老虎鞋或猪鞋二十三元。
母亲很实在,有人一些定做了两副“猫眼眼”,前来取时搞价,问母亲:“我拿了你两副呢,拢共十五元凑个整数吧?”母亲坚决不允。
有的前来定做老虎鞋,可母亲顾虑自己没时间去完成,不允,来人便说:“他们都付二十三,我付二十五,行不?”
母亲说:“你就是付二百块,我也没时间给你做呀,你看炕头上还躺着瘫子呢。”
定活儿的人的意思实际很明白,就是我给的价钱高,你跳过那些价钱低的不就行了嘛。这种想法也不是没道理,因为订货时母亲从没有问人家要过定钱。
然而母亲的口气是那样的不可动摇:“凡是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嘛,应了人家一句话,怎么能随便变卦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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