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莲是个急性子,一紧等不得二慢。吃过晚饭,便穿过大半个村子,溜达到翠云家去串门。
“哎呀,我说今儿个天大早就有喜鹊在屋顶喳喳个不停,原来真有稀客登门呢。”翠云在锅台边洗碗,“根子家的,你先坐。哎呀,也不嫌你笑话,看这一摞子碗盏,能把人累死,简直四个猪娃子,天天净见吃,不见长。你说这穷日子啥事才到到头呢?”
水莲笑笑:“一家不知一家愁,家家都一样,都有一本难念的经。”
“可不是嘛,天天自打早上睁开眼,便似一个鞭子抽打下的挨打猫,你甭想有一丝丝停下来的功夫,直到天黑,炕头数脑袋瓜儿,够数了,这才踏实下来。有时候想想,蒙死的是我的话倒好了,先落个清净。”说着说着,翠云的眼里早已是湿湿的。
炕上炕下的确有点乱。虽不常打交道,但水莲也知道翠云是个干净利落的女人。这女人真的有点遭罪了,水莲想。
“一堆孙子,个个宝贝疙瘩,那公公婆婆怎么着也帮助你管一管吧?”水莲试探着问。
“是老来,但总是吊着个脸子,好像我是潘金莲,专门把他儿子给害死的,来了还不够那份生气钱呢。”
炕上睡觉的娃儿醒了,水莲赶紧过去,从炕窑里提溜出尿盆,给孩子把尿。这是个女娃儿,跟自家的茅勺前后不差甚,都还在吃奶。
“那大的几个呢?”水莲问。
“不是西村演电影嘛,大的拽二的,二的拖三的,一头骡子拉仨碌碡,滚上就走啦。-----今晚是难有的净闲呢。”
撒过尿,翠云就撩开衣襟给孩子喂奶。那孩子显然很健康,吃奶都格外有劲,“唧咕唧咕”,听上去都能感觉得到乳汁的香甜。一张小脸则粉嘟嘟,红扑扑,两只黑幽幽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,不时朝这个陌生人望过来。
于女人,小孩子就有这样的魅力,尽管自家的炕头上也有一窝,但看见人家的孩子,还是忍不住想瞅一瞅,眊一眊,夸一夸,如果小家伙还光眉俊眼,那就连抱到自家被窝里的心思都有。
水莲过去,挨住翠云,一边抚摸孩子细腻光滑的额头,一边说:“也真是的,专糟害好人的老天爷,娃儿这么小就没爹了,造孽呢。”
翠云也不知说啥好,鼻子酸酸的,抽了几抽。
“哎我说翠云呀,想过没找一个帮衬的?”
翠云一低头,脸颊有一点点红润:“可你看像咱这尾巴后面拖一不溜,人家谁肯来,不是自找罪受嘛。”
“可翠云俊俏,干练,能干,他不想来还由不了他呢。”水莲笑着说。
翠云有点不自在,自打丈夫过世后,真有些男人在门前撩踅,没话找话。
水莲便把老田飞情况给翠云说了。其实翠云也见过老田,但不熟。
“可是个外路人哪。”翠云自言自语。
“看你说的,朱元璋不生在皇城就不坐金銮殿啦?”水莲知道,这媒人是当定了。
自家的茅勺也要吃奶了,水莲不敢多耽搁,赶紧告辞。
评论